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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哀伤地站在小卖部前面。
小卖部柜台紧闭，贴了一张红玉奶奶写的字条，大字四个：休业五天。
说是小卖部，其实就是私塾厨房开了个窗口，卖些小点心，厨房还负责给路远的学生提供午饭，给带饭的孩子热一热饭菜。
追命和其他同学都觉得一袭红衣、气势汹汹的的红玉更像是个快意恩仇的侠客，那种会坐在小路上的茶棚饭铺里，叫上两斤来路不明的酱牛肉，就着辛辣的酒大快朵颐的侠客。这种侠客通常都不会做菜，最多只会烤野味。但红玉会做，不仅会，还做得很好吃。于是在追命们的眼里，红玉的形象就在雷厉风行的江湖侠客和雷厉风行的厨房大娘中无限旋转，旋得他们晕头转向。红玉“奶奶”这个绰号，既指凶巴巴的姑奶奶，也是会照顾人的好奶奶。

红玉告假是去铸剑了。她扬言要铸造一把让紫胤无话可说的剑。让紫胤“洗干净手等着”。
紫胤有心阻拦说不要了，因为他一时想不出该回送什么。但即使他不要这把剑，两个徒弟都拿了红玉的剑，他这做师父的也该有所表示。所以这个理由不能用。
愁。
愁得看见陵越吃饭的时候总吃藕片就蹿上一股无名火。
红玉不在，没人敲打学生不准剩饭，也没人唠叨紫胤和陵越不准挑食。
紫胤喜欢吃甜的，放许多糖，糖晶又红又亮。
陵越则对藕片达到了相当程度的狂热，天天都吃。
紫胤一把将藕片从陵越面前拿开，换成了一盆肉片。
陵越立即低头扒饭，不吃菜了。
紫胤盯着陵越看了一会，“算了算了。”拿走肉片，把藕片还给陵越。
紫胤捡回陵越时，发现陵越不吃红肉，以为是小孩子脾气，把肉泥和蔬菜泥混着做给陵越吃，陵越吃了一口就发现了，立即跑出去吐得脸色苍白。紫胤这才相信这孩子吃不了红肉，从此就不勉强，鱼虾也没短了陵越。不过紫胤每隔一阵就想看看陵越这毛病能不能好，有事没事就推盆肉给陵越试试，陵越起初不胜其烦，后来习惯了师父这好心的折腾，不应就是。
屠苏刚来的时候，以为这是师爹和师兄是闹别扭，担心地很，嗷嗷叫着要拉两人合好，后来发现是这爷俩的情趣，就盯着他们嗤嗤笑，笑得紫胤直发毛。
现在屠苏又嗤嗤笑了起来。
“吃饭时不准笑！”紫胤怒道。
屠苏笑得更厉害了：“师爹，红玉姐姐，像，像。”——平时呵斥他要好好吃饭的主力军，除了紫胤，就是红玉。陵越则要宠着他一些。
“好好吃饭。”紫胤瞪眼。
屠苏扁扁嘴，飞快扒完饭，等陵越也吃好了，拿胳膊碰碰陵越，眨眨眼睛：“师兄，去看，月亮。”
陵越眉头微蹙：“你要赏月？”
屠苏用力点头。
“今日并非满月。”陵越道。
“看嘛看嘛。看嘛看嘛。”屠苏站起来跳。
紫胤挥挥手：“带他去吧”
陵越领命。
“回头洗碗。”紫胤道。
陵越嗯了一声，牵着屠苏出了房间。
冬天夜黑的早，外面已是明月当空，星辰闪耀。
“屠苏，我带你认星星。”陵越半蹲下来，和屠苏齐高，他把屠苏的领口拉拢了些，指着天空，“那是什么星？”
“牛郎织女。”屠苏道。
“胡说。”陵越笑笑，摇摇屠苏的胳膊，“你再想想。”
“牛郎织女，牛郎织女。”屠苏叫着，拽着陵越的胳膊，往陵越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陵越看清手中的是一束剑穗。明黄色的剑穗，垂挂在精巧勾套的绳结下，并无多余的装饰，质朴得倒也干净好看。
“你送我的？”陵越看着屠苏。
屠苏一摇脑袋。
“哪里来的？”陵越道。
“芙蕖，叫我，别说。”
陵越一愣：“芙蕖叫你给我的？”
屠苏惊讶：“你怎么，知道，芙蕖？”
陵越忍笑，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屠苏道：“怕你，不要。”好像真的怕陵越不要，屠苏团起陵越的手，让他握紧剑穗，又推着他的手扣在胸口。
陵越有点为难地转头看向涵素老师的屋子，无巧不巧的，芙蕖房间的窗子咔哒一声关上了。
“收好，收好，收好。”屠苏催促道。
陵越迟疑片刻，理了理剑穗，叠好了放在怀中。
他又向芙蕖的房间望了一眼，虽然关着窗，却好像看见了芙蕖明亮又稚气的眼眸在关切又羞涩地看着他。

紫胤三父子和涵素父女都住在私塾后院，有如家人，虽然在紫胤的带领下，三人对涵素父女十分尊敬客气，保持距离。
屠苏与芙蕖年龄相仿，处得不错，但两人兴趣不一致，芙蕖到底是女孩子，偶尔和屠苏挖个泥巴捉个虫还行，多数时候玩不到一起。她倒更似陵越般沉静，喜读书，也爱痴坐着看云霞变换。
陵越也爱看云，不过多在琢磨武功变化。有时和芙蕖会不知不觉站在当院一起看许久的云彩，直到屠苏捣乱把他们冲散才发现对方，不好意思地对彼此笑笑。
芙蕖笑起来很甜。有学问又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村里不多，所以有很多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很喜欢芙蕖。送她东西，或者在私塾外面偷偷看她。
自然也有偷偷来看陵越的姑娘，甚至有偷偷来看紫胤的大婶。
红玉似乎很乐意看到这种场面，拿来取笑陵越和紫胤比大姑娘还好看，是天墉村里的两朵娇花，于是紫胤少不得又去和红玉拌嘴，鸡飞狗跳一阵。
这日子就像天上的云和天上的星，一日一日重复轨迹，似乎不变，又似乎千变万化。

陵越陪屠苏又认了几个星星，起身回房，走到门口，紫胤匆匆走出，几乎撞上陵越。
“师父？”陵越询问。
紫胤一把拉住陵越胳膊：“陵越，借为师点钱。”